打开手机直播间，听主播讲解商品后一键下单，心仪好物便会送达；饭点不想下厨，点开外卖软件选好餐食，热气腾腾的饭菜很快就送到家门口；周末想给家里来次全屋清洁，提前预约家政阿姨上门就能轻松搞定……
这些便捷的场景，早已悄悄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而在背后提供服务的人们，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新就业群体。
新就业群体是指依托互联网平台经济兴起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随着数字时代的到来，新就业群体成为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生力军、新引擎，也成为了城市治理中的重要“变量”。
作为千年商都、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直播电商之都，广州以新就业群体为代表的新兴领域力量持续壮大。数据显示，广州全市登记活跃的网约车司机、货车司机、快递员、外卖配送员、网络主播及网约家政等新就业群体已达104.3万人。
新就业群体，不仅是城市运转的“毛细血管”，更将是即将到来的十五运会等重大城市活动服务保障中不可或缺的力量。南都高质量发展研究院新质生产力大调研课题组近日以外卖骑手、网络主播、货车司机为样本，深入探究新就业群体，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所期所盼。通过他们的视角，观察广州这座超大城市新就业群体服务管理的有效路径。
外卖骑手易知非
用六年汗水丈量广州大街小巷
跑出职业新高度在广州安了家
头盔、防晒围脖、长衣长裤、手机、一台搁着保温箱的电动车，这是外卖骑手易知非工作时的全套装备。送完孩子上幼儿园后，易知非骑上电动自行车，开始了一天的工作。9月的广州，骄阳似火，天气炎热，上午气温已经突破35℃，不一会，他已经满头大汗。
跑外卖六年，风里来雨里去，那个最初怕被熟人撞见的“兼职骑手”，已经成长为三四十名众包骑手的小队队长，更作为广州仅有的8位骑手安全讲师之一，用经验为同行筑起安全防线。
平台算法不断优化
订单分配越来越精准高效
骑手的客户端上，易知非把常驻区域设定在东圃一带。理论上，他会接到方圆6公里以内的外卖订单。不过，随着平台算法不断优化，订单的分配也愈发精准高效。“平台现在派单比较人性化，会综合考虑骑手的常驻区域和配送习惯。”有时候，他接到比较远的单子，送达之后一般也会接到往回走的单，“不会往再远的地方派了”。
长期送单，易知非对周边的商场商家、居民区和写字楼早已烂熟于心。哪家优先取哪单尽快送、哪家出餐快哪家出餐慢、走哪条捷径比较快，他都心里有数。通常一天下来，他能跑40多单。
对于外卖骑手而言，时间就是金钱。中午的太阳烤得路面发烫，在黄埔大道员村四横路天桥位置，易知非刹停了车，双手攥着车把，一步步往天桥上推。这一单的目的地，在马路对面的写字楼。“虽然推车上下天桥不好走，但如果绕行，起码要多走四五分钟。”他气喘吁吁地向南都N视频记者解释。他边走边盯订单页面，确认顾客备注“放快递柜”后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他不用浪费时间等电梯。快步把外卖放入柜子，他没多耽搁，转身小跑着往电动车赶，此时手机上已弹出下一个订单的取餐提醒。
“送餐途中不可控因素多，商家出餐慢、等电梯时间长、恶劣天气都有可能导致超时。”前段时间单量暴增，他就有一单因超时送达而被顾客打了差评。这也是他今年以来唯一一个差评。幸好，向平台申诉后，平台很快给予免责处理。
以前觉得外卖员不体面
现在社会认可度越来越高
过了午餐高峰，单量明显减少。这时易知非会到天河区新就业群体暖心之家休息、充电，这是广州首个新就业群体一站式综合性服务阵地。
“这么热的天，有这样的地方歇歇脚、充充电，还是很不错的。”易知非说，站点地方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以前很多骑手休息只能靠在电动车上。经过口口相传，不少在附近跑单骑手都会到这里休憩。
暖心之家不仅有各种便利设施，还不定期开展活动，为新就业群体提供覆盖工作生活的全方位服务和权益保障措施。“这里还举办粤语课堂，我在这里学了不少粤语。”易知非说。
这些年，易知非见证了外卖骑手群体的壮大，也亲身体会到这座城市对外卖骑手的关怀。像暖心之家这样的“暖新驿站”已经遍布城市，成了骑手们的“加油站”。在他看来，这些细微改变的背后，是骑手的需求被一一看见并得到回应。
更让他高兴的是，社会对骑手职业的认可度越来越高。最初，家人不支持他做骑手，这几年看到他当上了队长，收入也比较稳定，慢慢也认可了这份职业。“以前有人觉得送外卖不体面，现在不一样了。绝大多数顾客对骑手很尊重。”有一次送餐遇到大暴雨，顾客发来信息：“不着急，注意安全。”送到后，顾客塞给他一盒牛奶，并在平台上打赏了十块钱。“这种理解和支持，让人心里暖暖的。”
“刚开始跑单时，最怕电动车半路没电。”易知非回忆，有一次晚上送餐到海珠区，结果回程时电动车没电了，只好让妻子半夜打车送充电器过来。如今，广州街头换电柜、充电桩等设施充足，再也不用担心续航问题。
骑手工作给了更多向上的机会
用志愿服务回馈广州的温情
收入可观、时间自由、工资还能按天结算到账……易知非说，每天他都能灵活安排工作时间，既能照顾家庭，又能保证收入。“自己跑单加上队长的管理工资，在广州能过得不错。”跑外卖前，他也尝试过很多工作——超市督导、招聘中介，甚至是群众演员，最后还是决定踏踏实实跑外卖。
“这份工作让我与社会有了更多的连接，给了我更多向上的机会。”2022年底，他被选为平台的安全讲师，每周需要在线为违规骑手培训交通安全知识。他还先后参加广东省网约配送员职业技能大赛、全国骑手趣味大赛，也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对于这样“额外的工作”，他表现得非常积极。“在广州，只要肯努力，就有机会。”他说，这一切，也是在为未来的转型提前铺路。
三年前，孩子出生后，他把家搬到了天河珠村。房子虽然是租的，但布置得温馨舒适，重点是阳光充足，孩子可以有更多的户外活动时间。他的房东是本地人，每次暴雨前都会提醒他挪车。“靓仔，快下来挪车，不然泡坏了明天没法开工。”这样的叮嘱，让他感受到家人般的关怀。
一些商家也对骑手格外照顾。15元管饱、骑手用餐8折优惠、免费送饮料……易知非说，不少餐厅自发给骑手提供专门的优惠折扣。“虽然钱不多，但这份心意很珍贵。”
对于广州的温情，他以实际行动予以回馈。不久前，他加入了“爱‘新’骑手志愿队”，参与“微心愿”活动，帮忙送爱心物资给独居老人。“最熟的司徒阿姨每次看到我们，就像见到子女一样开心，拉着我要跟我聊天。”易知非说，这种服务让他想起远在老家的父母，“虽然方式不同，但也是在传递温暖。能帮到别人，自己也很开心”。
去年春节，易知非把湖北老家的父母接来广州过年。父亲第一次到广州，对广州印象很好，临走时说：“明年还要来。”易知非也希望长期在广州发展。“孩子在这边长大，我们也想一直在这边生活。”孩子刚上幼儿园，他和妻子正在了解积分入户政策，希望孩子长大后能进一所公办学校。
货车司机王强
从小老板到货拉拉司机
广州给了他从头再来的底气
两年前，王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转折。原本做医美耗材生意的他，疫情后资金链断裂，欠下了不少债。面对现实生活压力，这位潮汕男人不得不转身投入“平台经济”，成为一名在网络上接到单后，穿街过巷送货的货拉拉司机，这份工作也给了他从头再来的机会。
灵活的人性化执法
让奔波的路途变得温暖
“你好，我是货拉拉司机，我现在按定位位置过来可以吧？是拉什么货物呢？”跟客户确认过地址和货物后，王强发动引擎出发。他开的是一辆从平台租来的新能源中型面包车，能载约1吨重的货物。最开始，他每半年续租一次，月租是3800元。现在，他签了一年的租约，租期长了，月租金降到了3000元。他跑单更积极了，多赚的都可算进自己的口袋。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导航画面。这一单是从水荫直街的快递站点出发，装一批快递到东风广场。驶出停车场，王强熟练地在路口右拐，直奔装货地点。
“这里以前是单行线，只能这样过去。上个月改成了双行道。”他用手比画着一个大圈。如果还是单行线，这一单的路程起码多走三分钟。这个细微调整，让城市交通的“毛细血管”更加畅通，也疏通了他日常工作中的“堵点”。
到达快递站后，王强和站点工作人员一起，将大小不一的快递包裹搬上车。司机的服务内容不包括装货、卸货，但他通常都会搭把手。“快点完成上一单，空出来又可以多接一单了。”和很多新就业劳动者一样，他没有固定工资、没有社保，收入全靠一单一单地跑出来。
停车难，是货车司机经常遇到的难题。“很多地方不能停，但不等单又不行，一不小心就违停了，前几天才交了违停罚款。”一张罚单，基本相当于一天白跑。不过广州的“首违免罚”政策让王强印象深刻，“这一点，广州做得特别有人情味”。
还有一次，他送货到越秀区，客户定的卸货点正好是禁停路段。正担心会被违停处罚，看到有警车停在附近，他便主动上前询问。交警看出了他的顾虑，回复说：“人在这儿就没事，抓紧时间卸就行。”这种人性化的执法让他倍感温暖。
政府部门联手打造“司机之家”
解决了衣食住行的大问题
广州对货车司机的关怀，不止于执法层面的灵活变通，更延伸到了他们跑单途中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需求上。在高速服务区、物流园、加油站等司机经常出没的地方，王强就曾见过不少专为货运司机打造的“司机之家”。
这些由政府部门联手打造的“司机之家”，不仅能满足停车、加油、充电等出行的核心需求，更贴心配备了休息区、超市、食堂，甚至提供洗衣、淋浴等生活服务，24小时全天候对外开放。王强说，对于常年以方向盘为伴、以驾驶室为家的长途司机来说，这种能停下车、洗净疲惫的落脚点，“真的是解决了大问题”。
南都N视频记者跟王强一起在路边等了一个多小时，没等来新的订单，于是他准备挪一挪地。随后，他打开了热力图，看着手机屏幕上深浅不一的色块，心里顿时就有了底。“哪里曾经出过单，平台都有记录。颜色越深的区域，代表单量越多。”研究了几分钟，结合自己的跑单经验和热力图数据，他决定先到科学城转一转。
平台实行的是“抢单制”，不派单。司机们的接单率、在线时长、用户评分、准点率、行为分等统统被量化为“综合得分”，直接影响抢单成功率。根据王强的经验，同等条件下，行为分高的司机更容易抢单成功。评分系统虽然严格，但也给了努力工作的司机公平的机会。他的账号行为分，长期保持在120分满分状态。
为了避开市区下午5点到晚上8点的限行时段，王强通常在下午3点前在市区接最后一单，解除限行后再回到市区。“如果接单后无严重堵车或者其他特殊情况，一般都能在5点前过洛溪桥，过了桥就在番禺这边跑，这边不限行。”
回市区前，王强一般会把车开到洛溪一个充电站充电，在这里充电可以免费停车两小时，还有平台协议价。“充电比以前方便多了，覆盖广，价格也有优惠。”通过平台的特惠充电端口，他能在全市多个充电站享受优惠。“虽然每度电比市场价只少了几分钱，但积少成多，这是实实在在的获得感。”
先维持着生活
相信总有机会
王强租住在越秀老城区，家附近停车位非常紧缺，每次深夜回到家，总找不到车位。如今，他习惯在前一天晚上跑完最后一单后，把货车停到水荫路的停车场，次日上午再取车出发。
停好车后，哪怕地铁、公交早已停运，他也不愁回家的路。在街头扫一辆共享单车，十来分钟就能到家门口。吹着晚风，沿着路灯骑行，成了他一天里难得的轻松时刻。
“能维持生活就行，先活着，总有机会。”采访中，这句话王强说了好几遍。从生意人到货车司机，各方面的落差很大，但他仍觉得这份工作有它的好处：时间灵活，能照顾家庭。“家里有事可以随时去处理，这是上班给不了的自由。”今年初，家人患病了长时间住院，他也能边跑单边照顾家人。
车轮滚滚，驶过广州的大街小巷，也驶过他生活的起伏波澜。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几年，广州于他，已是第二故乡，这份熟悉也给了他在这里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底气。靠着一双手、一台货车，他撑起了一家人的生活。
问及未来有什么期待，王强笑笑说：“最希望的还是运价能更合理，市场更规范。平台能多听听司机的意见，比如堵车自动免罚、车型匹配更严格……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
网络主播万丹利
商贸之都资源多服务好
她决心扎根广州直播行业
当很多上班族忙碌一天到家时，网络主播万丹利才开始她一天的工作。
晚上7点多，广州白云印象直播产业园内灯光如昼，她已经提前进入直播间，调试灯光、熟悉产品脚本。一个多小时后，她将面对手机镜头，开始一天4小时的直播。这样的节奏，她已坚持将近一年。
“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广州直播行业给新人机会
屏幕前，万丹利语速飞快，她一边熟练地介绍着产品，一边将护发精油涂抹在发梢进行展示，动作自然流畅。入行不到一年，她已成为公司的核心主播。
毕业后，她做过幼师、电话销售。看着身边朋友转型带货主播非常成功，她动了转行的心思。
而广州直播行业发展的巨大空间最终让她下定了决心。“找工作期间，我试播过保温杯、餐盒这种日用品，也有像黄金这种贵价商品，各家都在招主播。”随着消费方式深度线上化，她发现，直播带货几乎变成商家和品牌标配。广州作为商贸之都，对主播的需求持续攀升，各种直播基地、MCN机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这为她这样的行业新人敞开了机遇大门。
“嘉禾那边，播全品类的会比较多；石井的话，则是以播服装为主。”对于广州的各类直播基地，她摸得门儿清。她所在的白云印象直播产业园，是由闲置厂房改造而来的新园区，今年才开园，“进驻的人还是蛮多的，基本都招满了”。
与才艺主播、人设主播相比，带货主播入行门槛并不高，对颜值、身材等外在条件没有过于严苛的要求，更看重的是沟通能力、应变能力以及对产品的了解程度。入行至今，她带过的货品覆盖广泛，包括服装、皮具、饰品、个护、休闲食品……而这些品类，恰好大多是广州本地集聚度高、产业优势突出的领域。
入行门槛低，往往意味着竞争压力大。万丹利说，现在主播越来越多，成熟主播的薪酬也比风口期大幅下降。不过，主播行业并非只有竞争。同行间互帮互助的温暖时刻，同样让她印象深刻。
有一次，她急需一个款式的货，在群里问了一句，马上有好几个人给她推荐供应商，解了燃眉之急。万丹利说，广州供应链成熟，市场反应速度快，只要提出需求，基本上半天就能在市场里找到一大批供应商。“这种‘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感觉很好，让我更觉得留在广州做这行是对的。”
政府提供了各种服务
感觉不再是“没人管的孩子”
选品、试装、熟悉卖点、上播、互动，循环往复……单是镜头前的直播环节，她每天就要投入4到6个小时。直播全程她都得保持高频输出，既要让话语连贯不冷场，更要时刻关注评论区、及时回应互动，不能让直播间“冷下来”。“虽然累，但很充实。”
经过一年的实战，从搭建场景到话术优化，从数据复盘到管理培训，万丹利逐渐从新手成长为能带新人的“师傅”。
有时候，她会在社交媒体上分享带货主播的日常。评论区里，一位刚毕业的小姑娘留言问：“我比较胖，能不能做主播？”这句话瞬间戳中了万丹利，她立刻回复：“没关系，只要你会讲。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最后，这位小姑娘成功入职，跟着万丹利学习带货技巧，如今已经能够独立上播了。“愿意学，我们就愿意教。看到他们成长，我也很有成就感。”
最近，公司还授权她负责招募合作主播。“不用我投钱，公司负责投流，我抽点提成，已经招到几个兼职主播了。”能接触到主播之外的工作，她觉得很有挑战，也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
前段时间，广州相关主管部门联合园区举办网络主播进阶之路专题讲座，万丹利早早就到场“取经”。“这种免费的专业培训干货满满，平台的算法规则、实操技巧都有涉及，能学不少真东西。”类似的培训，她入行以来参加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收获颇丰。
除了培训，园区也组织资源对接会，让主播、MCN机构和供应链厂家面对面交流。她就在会上认识了一个厂家，达成了合作意向。现在，这个厂家的产品成了她直播间的常驻商品，销量一直很不错。
“以前大家觉得主播就是‘瞎嚷嚷’‘不务正业’，现在越来越多人认识到这是一种正经的新职业，背后也需要很多专业知识和辛苦付出。”万丹利说，随着主播群体的不断壮大，政府的各项服务措施也在跟上，说明这个群体正在被看见、被重视。
“这些服务存在的本身，就让我们觉得挺温暖的，感觉不再是‘没人管的孩子’了。遇到困难或者问题时，我们就知道去哪找帮助了。”万丹利希望，未来能有更多更深层次、更多类型的培训，比如个人IP打造、品牌转型以及法律、财务知识普及等。
一些细碎小事
让外乡人找到了归属感
眼下，万丹利最大的担忧还是来自于“收入不稳定”。“这个月业绩好，下个月可能因为播放平台规则变化就‘断崖式’下跌，压力有时还挺大的。”她感慨流量有时候是“玄学”，播几个小时可能就几十个人看，最后下单成交的可能寥寥无几。
晚上是直播的黄金时间。下播后，她通常还要复盘，跟团队沟通下一场直播的货品，经常忙完已是次日凌晨。为了方便工作，她特意把家安在了直播基地附近的元下田村，骑电动车五分钟就能到达。
元下田村是广州典型的城中村，是不少年轻人逐梦广州最初的落脚点。她租住的房子离地铁站有点距离，房租比较实惠。让她感到欣喜的是，如今广州规范了城中村的水电收费，电费从原来每度一块五降到了八毛，一个月能省下百来块钱。在这里，她习惯了两块钱便民车接驳地铁的便利，也享受楼下肠粉店老板一句“靓女，返工啊”的问候。“这些细碎的小事，让我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感。”她说。
闲暇时，万丹利喜欢去永庆坊走走，看老骑楼，找家糖水铺喝双皮奶；或者去珠江边散步，吹吹晚风。这些地方能洗掉工作时的亢奋和疲惫。“广州的夜生活很热闹，哪怕凌晨一两点，街上还有卖炒粉的，不像老家，晚上七八点街上就没人了。”万丹利说，趁着自己还年轻，还是想在大城市闯一闯。
“无论是十年前做销售，还是现在做主播，广州给了我这种普通人一个靠努力就能站稳脚跟、追逐梦想的机会。”即将步入30岁，这位江西女孩给自己设定了目标：向管理方向转型。中专毕业的她，如今已经通过自考拿到了大专文凭。若有机会，她还希望继续提升学历，为未来增添更多筹码。
易知非、王强、万丹利，他们常年穿行在路上、工作在云端，他们是广州超百万新就业群体的缩影。这股“新”力量，正在为城市发展注入活力，广州也用系列扎实的举措，回应着这份奋斗与贡献。
广州市委社工部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全市已布局爱心驿站等服务阵地2800多个，常态开展“我为新就业群体办实事”“暖新强新联新”系列活动，2024年办理暖“新”微实事近6000件、服务26万人次。
在加强社会保障、改善用工环境、维护合法权益等方面，广州首创“职业伤害保障+新商保”覆盖模式，建立起快递、网约车等市级新业态行业工会，并建立红棉“新”声利益协调机制。2024年，广州新业态劳动仲裁立案同比下降23%。
不少新就业群体成为城市治理的“合伙人”。目前，已有1100家新业态企业与社区、物管结对共建，骑手小哥担任兼职网格员，投身社区治理。此外，广州市已组建200多支新就业群体志愿服务队。
“接下来，广州将深化推进各项凝聚服务工作，拓展关怀边界，深化社会协同，持续探索可持续、可复制的服务模式，让新就业群体在广州立得住脚、安得下心、圆得了梦。”该负责人说。
专家声音
从国家层面增强行业监管
强化平台企业责任落实
根据全国总工会2023年第九次全国职工队伍状况调查，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新就业群体）已达8400万人，占全国职工总数的21%，覆盖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具体到广州，广州作为千年商都、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直播电商之都，以新就业群体为代表的新兴领域力量持续壮大。广州市委社工部提供的数据显示，广州全市登记活跃的网约车司机、货车司机、快递员、外卖配送员、网络主播及网约家政等新就业群体已达104.3万人。这一群体呈现出鲜明特征：劳动关系灵活化、工作方式互联网化、工作内容多样化、工作时间弹性化、工作安排弱组织化，且以年轻人为主，高度集中在服务业领域。
“每个细分群体都有其独特特征，但总的来说，新就业群体高度依赖互联网平台寻找工作机会。”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孙中伟表示，这一特征凸显了新经济模式下就业形态的变革。
孙中伟指出，与传统就业群体相比，新就业群体最大差异在于劳动关系——多为“不完全劳动关系”或“无劳动关系”，属于灵活就业范畴。“传统就业者权益受损，可明确找雇主维权；外卖骑手路上有什么意外，却难界定是平台、商家还是消费者的责任。”
由于缺乏明确劳动关系，新就业群体的权益保障问题近年来一直备受关注。孙中伟表示，尽管该群体的劳动关系界定至今仍无定论，但政府部门仍推出多项措施维护新就业群体权益。如新就业群体可自主以灵活就业人员身份参加职工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在广州等城市，国家层面试点的“新就业群体职业伤害险”已落地实施，为骑手、司机等群体提供针对性保障。
“工会、社工部等部门推动建设驿站，为骑手等提供休息、充电、饮水等便民服务，部分区域还探索让新就业群体融入社会治理，这些都是广州做得比较好的地方。”孙中伟表示，广州城市性格包容，管理人性化，城中村多，生活成本较低，也为新就业群体提供了友好的生存环境。
孙中伟认为，就目前看来，地方政府对全国性互联网平台缺乏监管抓手，难以推动平台承担更多社会责任。“平台的管理和监管必须依靠国家层面出手，地方政府应该主要聚焦服务与维权兜底。”他直言，平台应承担相应的社保责任和算法优化义务。算法优化的目标是给予骑手、司机等劳动者更多的透明度和自由度，并确保他们获得合理和公平的报酬。针对社保缴纳的问题，他建议建立健全协商机制，平台代表、新就业群体劳动者代表、工会代表等多方参与，实现各方权益的平衡。此外，社会应给予新就业群体更多尊重与包容，劳动者自身也需增强规则与安全意识。
要注意服务覆盖的均衡性
也要避免“上面热 下面冷”
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李明令认为，政府需要在全市不同区域进行友好场景建设，方便新就业群体的工作、休息和生活，同时加强日常服务、职业培训、就业政策与公共服务信息的宣传。“但要规范资金投入与明确后期维护主体，不能让其成为属地社区的管理负担。”李明令说。
他提到，新就业群体的服务办法和相关设施要兼顾线下岗位以及线上岗位，还要注意服务覆盖的均衡性，对于在郊区、偏远区域活动的劳动者，要加强可及性。同时，也要注意服务信息宣传“最后一公里”的问题，避免“上面热，下面冷”的现象。
对于新就业群体仍存在收入、社会保障、职业权益等痛点，李明令认为，平台企业要主动承担主体责任。“平台既要承担算法伦理责任，也要承担权益保障责任，更重要的是要保持对于新就业群体的人文关怀。”他认为，平台应畅通沟通渠道，积极配合工会组织在企业内建立服务基地。其次，要与政府合作创新社保缴纳制度，比如探索基于工单的“动态”代扣制度，即每单按个别比例强制扣除。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王强为化名）
统筹：冯芸清 李欣
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 夏嘉雯 实习生 赵瑞琦
摄影：南都N视频记者 梁炜培 邹卫 夏嘉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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